语录网随笔 疫情春日,至暗开年,在卷春饼中寻找希望

疫情春日,至暗开年,在卷春饼中寻找希望

今日立春,凌晨飘了些雪,翻出一篇关于春饼的旧文。

最近的日子,所有人的境遇都谈不上欢乐。整个春节,人们要么在前线和病毒生死相搏,要么就在终日焦虑中自我隔离。无数城市都被疫情封锁,犹如冰海孤岛。即便到了平时该返工的日子,还是要勉强地度熬这已经变得不快乐的史无前例漫长的假期。

此时,度这样的假,最多也不过是刷手机,全部消息,也都只关乎这场疫情。刷当天又增加了多少病例,刷火神雷神何时就绪,刷出一幕幕人世悲剧,生死和别离,每个故事都教人心生悲戚,随之而来的挫败感让人窒息。疫情之下,普通人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让人只能担忧,在担忧里跌跌宕宕跌跌,既担忧他人,也担忧自己。

昨日股市开了市,不出意料的一片惨绿,相对于十字的不红,它似乎是想用这样的纯粹颜色来映照一下今年不那么盎然的春意。按说平常年里,对时节最敏感的该是餐桌,立春一到,春饼即该上桌。而今年大家似乎变得钝感了许多,对啊,疫情当头,命悬一线,囤储酒精,抢购口罩,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日子还得过,恶疫虽不知何时结束,但终将结束。民以食为天,是命运也是福气,哪怕在封城断路的境况下焦虑到要窒息,也可以怀着对生活的期许,对食物的眷恋,等待一天又一天,直到往事黯淡,万物生长,契阔已久的光泽,重新爬上我们的脸。


一场非雪非雨的降水似乎真的打醒了时节。地壳下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能量涌动着,将泥土里积攒了一冬的寒冷,变成潮气驱赶到了地面上来。泥土慢慢地黑润了起来,冰也渐渐地化开了。深夜出行时也难再见到白雾样的呵气,北方的春天似乎是真的要回来了。

平时日子里,人们总会将春饼店忘在了脑后。

似乎它真的沦为了单纯的节日食品,给月饼做了伴儿。

而到了立春的正日子,就算气温依然料峭,可平时并不那么热闹的春饼店里,门槛也几乎一定会被踩扁,往往是坐着吃的食客身后就站着等座儿的人,真正的一位难求。

实际上,在早年间,春饼四季可吃,包含但并不仅仅限于岁首。

每一个心情愉快时间充裕的日子,都可以制办一桌春饼卷合菜当做家人共朵颐的美餐。

春饼从唐朝时候就吃,名字雅致叫“春盘”,大美食文学家杜甫在七言律诗《立春》里就写过“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

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

”的句子。

到了宋朝,另一位大美食文学家苏东坡也在诗里写过如“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

”这样的文字。

后来吃春盘被称为咬春,春而可咬,汪曾祺说:“这两个字,很美”。

到了明代,不止百姓咬春,凡到了立春的日子,皇帝也都会“于午门赐百官春饼”,以立春吃春饼来取迎新之意。

嘉靖年的吏部尚书申时行,在吃了国宴春饼之后,还写诗感恩:“紫宸朝罢听传餐,玉饼琼肴出大官。

斋日未成三爵礼,早春先赐五辛盘。

迥风入仗旌旗暖,融雪当筳匕著寒,调鼎十年空伴食,君恩一饭饱犹难”。

同是拍马词儿,这水平,比起“你别来、我无恙”来,就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时间再近,春饼就更流行了,唐鲁孙、梁实秋、老舍这些大家也都为它写过文章。

据说旧时的北派春饼时要到酱肉铺叫上一桌熏酱,店家派人用大食盒送到家。

食盒里总少不了分格码上“炉猪炉鸭、熏鸡酱肉、松仁小肚、晾肉香肠”,这几样有个统称叫什锦苏盘儿,再加上几盘诸如醋烹绿豆芽、素炒粉丝之类的素菜,一碟鲜酱几节脆葱,就可以“据案大嚼,也能吃个淋漓痛快”了。

南派春饼就是另外一样了,林语堂写过厦门的春饼:“饼要用专门的很薄很软的面粉做,烙好放在一边。

料子也很讲究,把猪肉、豆干、虾仁、荷兰豆、冬笋、香菇等切丝切粒,在热锅里爆炒,然后放在锅子里用高汤熬,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太干没有汁,不好吃,太湿了,薄饼皮包起来会破,太油了也不好,要熬好几个小时才能恰到好处。

吃的时候,桌上用小碟子放着扁鱼酥、辣椒酱、甜酱、虎苔、芫荽、花生末,还有切好的整齐水灵的葱段。

春饼有筋饼与荷叶饼之分,筋饼是蒸出来的,荷叶饼是烙出来的。无论哪种,都讲究和面功夫,要软中带弹、薄而不破,就得热水半烫、冷水慢和,心不急手不缓,极讲章法。面剂切好上下叠起,中间涂油区隔,擀圆成饼。这样一页两张算一合,也有人能做一页三张且揭开不破,那是高手。

春饼,大小、厚薄、软硬都考功夫,用油多少,烙的老嫩都有讲究。

烙饼的火候要捏拿有度,火大焦,火小粘。

微火下也要紧盯着,一见白嫩的饼身变了微黄色,中间起了气鼓,就要立马翻面儿,稍烙一会儿就成了,张张轻薄软嫩,面似圆月,袁枚都得夸一句“薄若蝉翼,大若茶盘,柔腻绝伦”。

要翻出这样饼,一定得是用手,不能用锅铲,否则不小心把饼戳破了,那前面的功夫也都白搭了。

一斤面烙出来的饼可以按照合数来区别薄厚,合数越多饼越薄,证明厨师越是高手。

但也不能太薄,太薄容易破,兜不住菜,一卷饼还没送到嘴边先撒了一身也算不上是敬了长生天,又不是蒙族同胞,回头还得洗裤子。

实际上,春饼边吃边烙最好,一次别太多,三五个人要个十几合足够。

北方气候干燥,时间一长屋里的热气把饼边烘得干硬了,剌嘴。

饼要卷菜吃。

忍着刚出锅烫手的热度,颤颤巍巍的将一合饼分为两张,扯开的瞬间一股热气儿蒸腾得人醺醺欲醉,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些卷在饼里的菜。

卷春饼的菜有热炒素菜也有熏酱熟食,丰俭皆美。

隆重时候,熏肉、肘花儿、烧鸡是都当应有尽有,立即变身老百姓家的头等宴席。

这些冷荤或撕或切都要成了丝儿才好卷饼,不腻不柴,咸香适宜,与面香、酱香、菜香都配合得上才算妥当。

卷炒菜里最传统的是合菜,合菜里要有豆芽,豆芽得是绿豆芽,掐头去尾快火烹炒,吃的是一个清鲜爽脆。

另有韭黄肉丝、芹菜炒粉和酸辣土豆丝盛在大盘里。

有讲究的还要摊个鸡蛋,喧喧腾腾地盖在合菜上面,叫做合菜盖帽儿。

也有把鸡蛋炒成软嫩的大块一起卷进饼里吃的,豆芽爽脆、韭菜浓香、鸡蛋柔嫩,口感和味道的综合效应立时到位,好不好吃您就自己个儿合计吧。

在此外还有道菜叫酸黄瓜炒肉丝,酸香清口,还能解冷荤的腻,哈尔滨人吃春饼总也少不了它。

预备春饼复杂,卷春饼也不简单,首先下手不能怯,每样菜只夹上那么几根,卷出来松松垮垮,软软弱弱,一口下去只有饼味,没有菜肉香,扫兴;不过也不能贪,挨样菜都夹一大筷子,要么卷不起来,要么将饼撑破,要么一张饼勉勉强强合抱着各式菜色, 哆哆嗦嗦地往嘴边送,未及目的地,散花儿了,菜撒一身,酱淌一手,糟心。

一卷儿完美的春饼,饼菜平衡是其中关窍:一合薄饼从中间完美分离,平铺在盘上,抹酱撒葱,再按口味捡冷荤加热菜,菜量尺度全凭饼的大小和弹性拿捏,搭配很关键,如何摆开也有讲究,捋顺横竖,张弛有度,男人卷饼左压右,女子卷饼右压左,两头内折,卷成一柱,一口咬下,饼甜菜香,荤中有素,葱如清风,酱似甘露,百川纳口,升华了万物。

几卷下肚,问你什么是幸福?在春天里坦然又松弛地享受食物,就是。

待到真的春暖花开时,一切烟消云散,但愿我们能整好以暇、无忧无虑地给自己补上那么两卷儿透着希望的春饼,祛祛邪秽,沾沾喜气儿。当然,如果饭量大,十卷儿八卷儿的也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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