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湖北大山里藏着一个大院,大院的大瓦房别致而又富有神秘色彩

湖北大山里藏着一个大院,大院的大瓦房别致而又富有神秘色彩

鲁家大院,现在湖北建始官店镇灯笼山村三组,院落临山而建,现在院落六七户人家大都建了三层楼的水泥平房,但木质房古迹还依稀可见,飞檐翘角的门牌楼,青灰色的砖墙,不时散发着诱人的古色古香,仿佛把人带去遥远的记忆梦幻色彩中。

鲁家大院有很多神奇而又幽深的传说。

听老辈人说,鲁家大院是最殷实的地主家,所谓殷实,也就是有大瓦房,有田租出去让佃农给交租子,直到解放初期闹土改,鲁家大院的大瓦房和田地就被分出去了,得房子的主人当然是穷得叮当响的顶级穷人。直到现在,大瓦房的结构一直还保存着大部分木质结构。木板上的红油漆影像还依稀可见。但就是这座大瓦房,它却见证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1、大瓦房

结构,走廊转角,飞檐翘角,典型的欧式结构,据说当时是鲁家有一名出名的秀才从山外请人设计制作而成,每层楼房有休息室、会客厅、客厅、卧室,均是粉红油漆彩绘。

各个厅室的功能根据主人的爱好和兴趣设置有书桌、茶几、文房四宝等,这些一应俱全的家什有的是主人自己享用,而有的只是在会客时当作接待客人的庄重场合之用⋯⋯我是1963年出生的,1968年就启蒙于鲁家大院读书,对于大瓦房的豪华和气派也是后来听老辈人讲述的,自己未曾亲见。听老人们说,刚解放,除了分给几家特别无住房户的农户外,其余的全部改作学校。听我父亲(我父亲1937年生)说,他12岁时,政府在这里开始办起了扫盲学校,学生读的是“扫文盲”的课本,以后这里就成了完全小学(一至五年级)。

我四岁发蒙读书,那是因为鲁家大院的学生有20几个,老师为了方便家长,我们四年级没有读就直接跳到五年级了。那时发蒙读书上学放学靠本家的几个哥哥背着上学,那时几个哥哥也是十四五岁了,他们上二三年级,因家境贫寒读书读得迟才与我同在大瓦房上学的,我也是依稀记得大瓦房的概貌用现在的印象付诸文字得以描绘的。但那时的大瓦房的确比较奢侈,我们三个年级20多个娃娃分别用三层楼装下,显得空空荡荡,20多个娃娃仅一个老师在一楼上课后便安排自习而后到上层楼上课,如此循环直到后来开办至五年级,我便是在这鲁家大院读完三年级后才搬到村里新修的学校的。如今每次回老家还见得着鲁家大院这栋大瓦房的身影,尽管大院几家都盖起了二三层楼的小平房,大瓦房的辛酸与功劳我体会得尤其深刻。

2、笔娃子

笔娃子是小名,至于学名叫什么,好像也无人知晓,大家这么叫他,我也这么叫他。笔娃子本不是什么名人,也无须大家记得他,我之所以提笔来写写他,却有他的过人之处。

笔娃子身材很高大,但右脚有些残缺,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说话也有些迟疑,近乎结巴,以至于我们常常与他作梗。他没有上学,尽管学校就办在他屋里,那时他已经20来岁了,还没有娶媳妇。

每到我们上课时,他就靠在大门旁边偷听,待到下课铃声响起来,我们一窝蜂地拥挤出学堂,还看他咧着嘴笑,笑得是那么憨厚与单纯,我们也无所顾忌,看着他憨笑老实的模样,我们就一起起哄叫起他的小名笔娃子,而且有节奏地叫着,他也总是望着我们憨笑,直到我们起哄叫他声音停止了,他还在望着我们憨笑,而后去做他的事情去了,在我们当时看来很无聊。他就用火坑或是灶堂里烧过的黑色木炭在木板壁上画解放军,头上戴着钢盔帽、双手别起钢枪、面部显得神采奕奕,眉目迥异,眼里透出英俊。说是彩绘,无彩色;说是水墨画,无水墨;说是碳素素描,颜色也迥乎不同,但就是神,他把解放军画神了。据说后来笔娃子娶媳妇,媳妇看了大瓦房满板壁的解放军画像,脸上立刻显出桃红,两条大辫子往身后一甩,咯咯笑个不停,媒人说,有门。笔娃子人憨厚点,娶媳妇不为难,真是福在憨人边。过了两个月后,笔娃子被爹娘和亲朋族友拥进了洞房。

自此后,他也没有画过解放军了,他画的画经年累月经不起风吹雨打,也就消失了。

身材很高大,右脚有些残缺,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说话也很有些迟疑,近乎结巴,笔娃子画像至今在我的脑海里愈来愈清晰。

3、古钟

在大瓦房正厅堂前,挂着一口大古钟,在这个偏僻的山坳里就显得极为不平常。古钟被用作学生上下课的铃声。因为村里还办不起学校,就只好寄托于鲁家大院里的大瓦房里。建校之初开办的一至三年级,后来开办一至五年级,20来个娃娃,主宰这20来个娃娃的老师,是一个16岁的娃娃老师。

娃娃老师从遥远的地方来,具体是什么地方人,我也记不清楚了。那时刚下学,听大人们经常在我们耳边“灌”,人家有学问,且只看穿的的确良褂子,便知道出自殷实户人家,因为在偏僻的山坳里,一年四季大人小孩都穿粗蓝布衣衫。娃娃老师到我们这偏僻的山坳里来,是看得起我们这些种田的“土老二”,大人们都嘱托孩子们到学校里要好好跟老师学,不然回来就狠狠揍你的屁股。

娃娃老师样样都会,一堂课从一年级上到五年级,混在大瓦房中的孩子们听他教学唱歌,学画画,教习字,还舞枪弄棍,什么都学,大家也觉得特别有趣。娃娃早上从自家带来的玉米棒子饭,有的是玉米粉和着黄豆叶子蒸熟的饭,娃娃老师要每天给他们在铁锅里闷热,并把自己磨的看得见人影的黄豆汤给每个娃娃饭钵里盛上一瓢,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看见教书的娃娃还是一个娃,就不时地将一些土豆、红苕、南瓜萝卜之类送与他,偶尔也把自家过年才舍得吃的腊猪肉送上一点,算是尊敬老师的礼物。娃娃老师自己也没有偷着吃,而是积攒起来后匀给了学生。日子长了,娃娃老师盘算:小山坳里各家各户有五六个娃娃,最少的也有三个,因为偏僻,那时计划生育没有宣传到这里来,大家都在用玉米粉和糠、漆树籽榨油后剩下的壳碾成粉度日,总是叫家长送也不好意思,不如在校园后面的荒山坡上开点荒,种瓜菜,解解燃眉之急。说干就干,砍荆棘、烧树桩、深翻土、播种、锄草浇水施肥,收获瓜菜的季节到来了,娃娃老师不仅自给自足,连学生们的粉子饭中的菜素也不用自家准备了。每天开饭时刻,学生们举起自家的土饭钵,嚷嚷老师的南瓜、土豆片真好吃。

有一天,有几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跑到娃娃老师开的荒地里,将菜地里长相很旺结着果实的小苗苗、小藤藤、小兜兜拔了个精光,说是要把他搞到大地方去割资本主义尾巴,娃娃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满是狐疑,老师年纪小小的,咋会长尾巴呢!

随后,又听说有人在县教育局里告状了,说娃娃老师不务正业。

再随后,娃娃老师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学堂又来了一位40多岁的老师。直到村上办起了新学校,学生们搬出了鲁家大院,也没有看见过娃娃老师。只有这口古钟,仍在大瓦房正厅堂前挂着,无论村上干部怎么说,鲁家大院的人就是不准这口古钟搬进新学校。

4、鲁家“阿婆”

我曾想写部以“鲁家大院”为题的小说,后来出了个电视剧叫“乔家大院”,我不敢写了,只是零星地写过鲁家大院的系列故事,鲁家大院的大瓦房是那样的别致而又富有神秘色彩,鲁家大院里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嬉戏玩耍是那样的使人快活,鲁家大院里教书先生的教鞭在学生幼小的心灵里是那样地赋予震慑力,鲁家大院里笔娃子憨厚而又多才多艺却被俊俏的媳妇泯灭了画画天赋终究变成了常人,是那样地令人惋惜……。

但我还忘却了一个人,而且是鲁家大院里一个举足重轻的人物,那就是鲁家阿婆。我叫他阿婆,是因为我看书看得多了,用许多书上用语称呼年纪大的老妇人一样称呼她为“阿婆,”实际我老家也没有这样叫的,我们老家叫年纪大的为婆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鲁家婆婆便是从最年轻的媳妇走到婆婆这一阶段的。在我记事时起,就觉得她像蓬莱仙境走过来的老人,满头白发,两眼放着精神的光芒,说起话来震得山响的婆婆,她就是鲁家阿婆。这是我在写鲁家大院时没有提及的一个见证历史的神奇人物。

1968年秋天,我启蒙读小学一年级时,这年鲁家阿婆93岁了,听她儿子我们的海成伯伯说她精神好得不得了,还要帮他上山砍柴,海成伯伯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那么大年纪的妈去砍柴,实在拗不过,便弄了些枝枝叶叶让阿婆在院子里拾掇,婆婆也便不闹着天天上山砍柴了。

说起鲁家阿婆,就从清朝光绪帝即位开始说起吧。

1875年1月12日(清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病逝。同时,光绪帝即位,说来凑巧,这个日子就是鲁家阿婆出生的日子。在阿婆经历的国家大事中,诸如辛亥革命啊、义和团啊、毛主席上井冈山啊等等,她都知道一些。但婆婆给我讲得最多的是:使力读书,只有把书读好了,才有前程,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当皇帝了也要读书。她是我们本族最年长的儿媳妇,也是资格最老、历史最悠久的熬成婆婆的余家范本。阿婆的儿子名叫余海成,我们叫他海成伯伯,力大无比,长年给人做“棺木”,说他几板斧下来,那些有小水缸粗的毛料货杉木便成了“棺木”的雏形。海成伯伯经常给我们讲述阿婆的故事,每每讲到精彩处,两眼充满敬佩阿婆的神情,自豪得像世界上伟人的出生也难以与自己母亲的出生经历相比一样,满是精彩的神奇。原来阿婆打7岁起,就被当作童养媳来到了鲁家大院,阿婆的娘家在哪里,无从考证。

鲁家阿婆14岁那年,1890年7月(清光绪十六年五、六月)海河流域发生流域性洪水,约有110个县受灾。北京降雨频繁,月总降雨量825mm,为1841年有雨量记录以来的最大值,永定河多处决口,北京发生百余年来最严重一次水灾。永定河、南北运河、大清河、潴龙河及任丘千里堤先后漫溢多口,上下数百里一片汪洋,有平地水深二丈余者,庐舍民田尽成泽国,人口牲畜淹毙颇多,秋禾尽遭漂没,为数十年未有。广安门、右安门外水深丈余。光绪昭令全国壮年劳力到京城修筑防涝设施,海成伯伯的爷爷被抓去了,一去没有回,临走时嘱托海成伯伯的父亲要照顾好自己的媳妇——鲁家阿婆。阿婆16岁那年,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俄英结盟,欧洲的两大军事集团形成,激烈对抗,最终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1892年6月 李鸿章奏请朝廷确定旅顺船坞人数及工薪费,每月约需银7514两,每年支银9万余两,开大连地区最早实行工薪制先河。海成伯伯的爷爷辗转来到大连,请邮差送到鲁家大院的信上说,在那里当差,每月还有工资,现寄来银元10两,命令海成伯伯的父亲完配,这年8月,鲁家阿婆与海成伯伯的父亲拜堂入洞房,随后1893年9月(清•光绪十九年),在黄花菜要收割的时候,生下了海成伯伯。海成伯伯后来结婚后生下了笔娃子,1984年9月,在阿婆西去的第八个月里海成伯伯去世,最终90岁,活着的年头终究没有鲁家阿婆年头长。

我在鲁家大院上学时间,也就是五岁多点,那时族房哥们姐们年纪十六、七岁了,都因为家庭连吃饭都是吃糠咽菜温饱无法解决,所以上学得迟,我是因为父母生下来请本家且是在清江南岸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查“胎八字”,说我占两重“文昌星”,读书读得,父母便将我送到鲁家大院读书,还命令本家族房哥们姐们放学上学时间必须背我,待遇挺优厚的。

鲁家阿婆也经常坐在大院的院坝里看着我们玩耍。这时的鲁家阿婆,已经93岁了,她时常看到我们带的饭菜里有黄豆叶子和着包谷面,便给我们讲这是最好的饭菜,她们那时吃过观音土、树皮、漆树耔、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吃,娃儿们你们使力读书,将来时运转了,天天吃肉。93岁的她,还经常在屋后的山上去砍点柴枝回来,冬天看我们冻得很,下课时间到了,便把我们叫去烤烤手,把手暖和好了,好写字。据说,那时阿婆每餐食量很大,玉米和着糠菜叶子饭还要大青花碗四碗,吃得她自己都过意不去,时常给儿子海成伯伯说:我想少吃点,可是肚子不听话。海成伯伯说:妈,您只管吃,儿子能挣得到您吃的。那时每到过年,鲁家大院里总有传奇出现,说是鲁家婆婆今年过年吃了三大青花碗肉,全部是“肥片片”,每年年后人们总是要问:鲁家婆婆去年过年吃了几碗肉,不奇怪,那年头,我也可以吃一大青花碗“肥片片”。因为一年没见着什么油荤,只有过年吃后等到第二年过年再吃。

鲁家阿婆还能唱歌讲故事,那时间给我们讲义和团、讲剪辫子、讲李自成、讲“白莲教”,讲东洋鬼子到我们国家大摇大摆实在是不可忍,讲了很多很多。

讲着讲着她便唱了起来,“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我们在太行山上,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唱得很激昂。听老辈人说,海成伯伯的父亲那年被捉去当兵,后来听人说是上了抗日战场,去后一去没有回来。阿婆苦等苦等,等到最后说连音讯都没有了,有人猜测说是杀东洋鬼子牺牲了,有人说当了逃兵被枪毙了,还有人说到台湾去了,反正音信杳无。阿婆说,我的丈夫不是孬种,不会当逃兵,一定是成新家了,有苦衷难以说出。阿婆的眼睛就是在盼望丈夫有一天能戴着立功的奖章回来的经年累月思恋中,最后双目看不见了。她在屋后山边上砍柴是凭借记忆摸着去的,后来,我上初中高中历史成绩很不错,直到再后来我进修湖北大学历史系,好像是受了阿婆故事的许多熏陶。

阿婆时常叮嘱海成伯伯,要给笔娃子多供点书,海成伯伯也是下了决心要给笔娃子多供点书的,学堂就在自家院落里,可笔娃子一上学堂总是傻笑,别的什么也不会,更不去学,以致后来却迷上了用火炭画解放军像,再后来见到了俊俏的媳妇两条大辫子就什么也不会了。阿婆说,这孙子也是聪明,让他自己去玩吧。

1984年1月13日,我从教书的镇上回家,听到鲁家大院里乐器吹打声,原来是鲁家阿婆去世了,她走得很精彩,说是今天要吃五青花碗玉米面子饭,海成伯伯说,妈,您只管吃,有的是,那年月,虽说是大米、面条靠供应,但玉米面还是充足了。果然,阿婆吃到第五碗上,摆摆手,不吃了,说这辈子,总是觉得自己的丈夫要回来,每顿少吃点积攒后留给自己的丈夫回来吃,今儿个才吃了这一生中一顿特饱的饭好见自己丈夫去。说完,就撒手西去了。这年,阿婆110岁差一年,西去了,也是余家媳妇“范本”中唯一高寿的一个。

5、海成伯伯

鲁家大院里的喧闹与掌故,鲁家婆婆可以说是一个鲜活的历史见证人物。但我不能不提及的是还有一位在我脑海里至今仍隐约可现的人,那就是我的海成伯伯。他的传奇人生也不亚于鲁家婆婆。

海成伯伯名叫余海成,鲁家婆婆唯一的儿子,鲁家婆婆生下他,父亲杳无影讯,婆婆便立下誓言要把他养大成人,还要供书读,若是读个举人秀才什么的,也为鲁家或是余家长了脸面,可是海成伯伯就是读不进私塾先生所教的“性相近,习相远”“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如此之类拗口的句子,先生是大院里所请来的私塾先生中最有学识的先生,他怎么也学不进去,婆婆隔三差五给先生弄些好吃的,说给我把海成这个娃儿教出息,先生苦笑摇摇头说:我怕要辜负你阿婆的期望呢,这娃就是记不住书上的东西,教室里识字的娃儿哪位桌椅板凳坏了,海成伯伯总是三下五除二地修好,哪位识字的娃儿家里给私塾先生送来一脚(那是将板凳倒过来用柴火堆平齐丈量)柴火,他总是用双手将板凳举起来,连同柴火轻而易举地放在灶间,先生说这娃可能是一把劳动地好手。可阿婆总是不信,说我们鲁家大院祖祖辈辈出识文断字的,怎么到了我儿子辈分上就没有举人秀才的命呢,她怎么也不相信,仍就给私塾先生弄好吃的,一再说给我把这娃儿教出息。先生经不住阿婆的诚心执着。在海成伯伯读私塾的第三个年头不辞而别了,他不能受阿婆的优厚款待而实在是难将海成伯伯造就成识文断字的人而远走他乡。阿婆无法,说看来你就是一个力大的劳动坯子,就跟着我在地里刨食吧。

海成伯伯,我到鲁家大院启蒙读书时间便这么叫他。这时间他已经成了家,生下了笔娃子,海成伯伯的媳妇子我的海成伯娘我没有见过,听说是在生笔娃子时间,接生婆晚来了一些时辰,海成伯娘疼得凄惨地叫声让海成伯伯心疼,就将笔娃子冒出来的头生生地从母体里扯出来,海成伯娘与自己出生的儿子同时一声大叫,没多久海成伯娘没气息了,而儿子也就是笔娃子却活生生的哭个不停。小鸟似的四肢胡乱动弹。海成伯哭的像泪人儿,说我要遭天打五雷轰啊,活生生要了我媳妇子的一条命。接生婆三番五次劝说这都是命,还是掩埋了海成伯娘,将她留下的儿子养活吧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海成伯娘。

阿婆擦干眼泪,说:海成啊,有我呢,我们一起将娃儿养活吧。阿婆给娃儿取了一个小名:笔娃子。大名:余明笔。阿婆期望余家或是鲁家出一个识文断字的人。笔娃子虽有天赋,但也仍旧没有成就,我在鲁家大院传奇里已经写过他,就此住笔。

话说海成伯伯书没读就,阿婆说给儿学个木匠吧。刚刚学会将毛坯料沿墨线砍就家具材料时,海成伯娘走了,走的那天,海成伯从山后砍来杉树筒子,很快就将杉树筒子用锯锯,用斧头劈,做成了简易棺木,让海成伯娘安然地睡在了棺木里。棺木在临行前,他俯下身对躺着的海成伯娘说,娃他娘啊,你就放心地去吧。我要把合棺木(制作棺木)的活儿干好,养活我们的儿子。

此后,海成伯伯便干起了制作棺木的木匠活。海成伯伯比阿婆的饭量还大,那年月,四、五大青花碗和着黄豆叶子的玉米棒子饭只需一袋“之子花”烟袋的功夫就下了喉,然后就去干他的木匠活合棺木去了。合棺木杉木料是最好的,一般人家先是将活杉木砍回来,裁成小节,然后放在家里晾着,等到干好后再请木匠师傅制作,有条件的殷实户人家可以早早地把棺木做好,以待西去后用,这样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困难人家无法,或是遇上灾难早早离去也就谈不上用上好的棺木了,随便砍来几棵活树制作简易棺木归去。但无论怎样,请到海成伯伯,他总是把活做到最细。大家说:海成师傅做活又快又好,而且生活不挑剔,除了把饭吃饱外,别的要求没有。他还给主人家说莫给他沾油荤,免得把“肏气(想吃肉)”引发了,不好收拾,因为他可以吃三大青花碗肥头肉连嗝也不打一个。那年月,也没得多肉吃。

每遇上农家有病疾突然西去的,海成伯伯不请自去,拿着斧头上到主户的山头,砍来活树,两三百斤的木桐子他扛在肩膀上好像扛着一只鸡,随后便使弄斧头,像舞台上的武生舞枪弄棍般娴熟。村民们说他不需请都来帮忙,不要工钱。可他有他的道理,他说:每次见到有天灾人祸西去的,又没有现成的棺木,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媳妇子西去的情景。他要让西去的人去得安心才是。

海成伯伯在垮岩湾脚下50多户200来口人家中口碑极好,直到他西去。

海成伯伯西去之时场面甚为壮观,他给东家西家棺木制作随叫随到,可他自己连棺木木头都没有,50多户村民齐聚他家,在山后砍来上等的杉木料,为他制作了上好的棺木,敞开喉咙唱“撒优嗬”、跳丧舞、烧纸钱直到天明,而后举办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抬着灵柩把他送上山去,让他在九泉之下魂灵得以安慰。

作者简介:余明照,土家族,1963年4月生,湖北大学历史系本科学历,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新闻作品集《记者十年》。散文创作曾获省级奖励。著有散文集《鲁家大院》一书。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语录网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chinansn.com/article-1-35166-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