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萝卜·白菜——家的味道(一)

萝卜·白菜——家的味道(一)

视频推荐

步骤/方法

李秀红

萝卜·白菜——家的味道(一)

旧时冬日的小户农家,闲暇无事,饭菜自然也清淡下来。纵人畜兴旺,鸡豚具足的丰年,过日子的人家也决不因口腹而恣杀生禽。盘算着留出下蛋的、报晓的,最多剩个一两只待过年宴与宾朋。平常的日子汤饼、饽饽虽质量微薄,多食亦能果腹;但鱼、肉是极少见面的。孔夫子醉心于《韶》,“三月不知肉味”,村人却真是不知了。

“头伏萝卜末伏菜”,农夫顺应天时,果蔬便得了金秋之气。萝卜青翠挺拔,地瓜红润肥硕,白菜膀大腰圆。一天井的金黄碧绿,确是硕鼠的乐土啦!

秋收冬藏——父亲早就加固了地窨子,抢在霜降之前,一夜间囤满了萝卜、地瓜;晾衣绳上密密麻麻地挂了一长串萝卜缨子,冬天开水烫软、切细,掺和豆面做成“菜豆腐”,猪大油、葱花炝锅,连穿开裆裤的毛孩子也能吃上一海碗。门口的屋檐下还有一瓮咸萝卜,日晒夜露、斗转星移,色泽由翠绿变为黄褐色;有香椿的农家,则把杀出了卤水,晒得半干的皮萝卜再放入腌香椿的坛子里,个把月,萝卜皮变成诱人的褐红色,兼又吸纳了香椿的奇异味道。喝着滚粥,咬着咸菜,香脆爽口。

细麻绳扎腰的大白菜一颗颗码放整齐,堂屋四壁的铁橛子上定要成对儿地挂上叶色鲜绿的“天津青”;吃剩的萝卜顶子浸在水里,放在火炉的暖包处,不几日发芽、抽薹,年底未到就花开四出,绽放了淡淡的紫;合着陈旧的年画,给熏黑的泥墙增添了几分生气。

庄户人家都是“秋胖子”(我姥爷说的),掺着棒子面的发面大卷子,一顿得造上几块儿;烀好的又甜又面的烫手地瓜,噎得人直抻脖儿,吃了还想吃。很快就贴了秋膘。

朔风起,夜露白;霜红落叶,草色无痕。猫冬开始了。

农人吃四时之蔬,应季而食。

整个冬天,萝卜白菜看家。上顿萝卜,下顿芦菔;“菜中有菘,最为常食”。日复一日地吃,口内就寡淡起来。即便有粉条儿、豆腐的列席,但毕竟不是主角儿。偶尔在节日上多吃些饺子积了食,萝卜显露出消食顺气之功。可在漫长的连主食都是窝头加地瓜的日子里,这些粗纤维摄入过多,没有油水供它们搜刮,便无端制造出气体,在肚肠里九转回环,一时把持不住,便生出些许不堪。

冬未过半,闻到萝卜味儿就联想到某些不愉快的气息及声响儿。对炒萝卜丝、炖萝卜条儿无论视觉还是味觉都疲惫不堪了,母亲那“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交了九月九,先生抄了手,有点小病巴,多吃萝卜藕”(方圆十里不见个水塘,藕是不会常吃的。)……的谆谆教诲便不绝于耳;间或用她学来的新词循循善诱:菜里有维生素,不吃不长个儿。

眼看到我们瞅见萝卜就嗝酸水儿,母亲就变一下花样:熬猪油剩下的油渣,拌到榨好、剁碎的萝卜馅儿里,包成发面大菜包子,能解一顿馋。只是这种做法一则太过麻烦,二则……父亲端来一大盆黄澄澄的萝卜水儿:“来来来,洗洗脚,不长冻疮。”可那一股股升腾的热气儿,总带着些暧昧的味道,我拒绝洗脚。父亲硬摁进盆里,一双大手搓来搓去,烫得我龇牙咧嘴,脚面子都红了。母亲嗔斥:“你看看蹄膀上这皴,都快赶上碾管芯粗了,还不洗!”

“再喝了这碗萝卜水儿,今后晌保管不咳嗽。”母亲眼里,萝卜包治百病,我只好憋着气一饮而尽。

整个晚上脚像是烤着火炉,微微出汗;嗓子里不再痒得难受,一夜睡得香甜。

母亲还会做一种称为“牛肉干”的咸菜:鲜萝卜切成拇指宽的薄条儿,一卤盐,捞出晒至七八分干,辣椒油、酱油、五香粉揉搓,还别说,色泽红亮,咸香适口;嚼起来咯吱有声,韧劲儿十足,极似啃大棒骨上的筋头巴脑。得金圣叹一句“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不禁哑然。大概劳动人民总能找出高端食材的替代品,一饱口福。时至今日,我还经常买些人造肉,精心炒制,寻味过去。

窃以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一俗语,定源自基层人民,绝非语出肉食者。

白菜还行,百搭菜,凉拌、炖炒皆可。母亲识字不多,生活还算精致:菜心纵向切细,葱丝、姜末、咸豆腐片儿,滴入酱油、香油,又快又好吃,适合来客小酌。炒白菜要“横切菜,竖切帮”;酸辣白菜,菜叶手撕,菜帮要斜着削成片;若要炖白菜,得横竖切成骰子块儿大;还得用丸子(萝卜、肉、面等炸制而成)、粉条儿来配它。太费功夫,一般过年才做。

过年的饺子大多是白菜猪肉做馅,鲜香软嫩,不必多言。

成家后,第一次年初二回家,刚一坐定,母亲端过一盘饺子:“快,给你热好了,先吃两个。”

“我又不饿,为啥先吃饺子?怎么不是白菜馅儿了?”父亲欣喜我的归省,忙着递来筷子。

“这是年五更包的,白菜馅儿软,光出水,现吃还行,出锅一霎就塌架了;萝卜馅儿实靠,凉了也圆腔鼓肚……”母亲孩子般絮絮地说着,我则沉浸在“赶气儿”这个词里了。

隔了几天,过了一年,我长大了。

行文至此,适父母大人来愚处小住,母亲见我吃饭的间隙,在纸上写写画画,凑了过来:“你又写啥?先吃饭!”

“写您呐,大菜包子很好吃。”

“快别写了,上次的‘面包’,你妹妹念得我眼泪心酸;那时候太穷,你们啥也吃不上,……”母亲红了眼圈,我亦泪目。

噫!我有双亲在高堂,青丝染白霜。

作者简介

李秀红,用干净的笔写简单的事。

稿源:《孙武湖畔》

编辑:天天

壹点号草根文学

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

找记者、求报道、求帮助,各大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壹点情报站”,全省600多位主流媒体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我要报料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语录网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chinansn.com/article-1-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