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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骤/方法
2020年6月12日早上六点过,我在扎朶那一家藏族旅馆中醒来,外面天空阴沉,大雾包裹着周围的山,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正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刷着手机磨蹭着。
6:38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显示是妈妈来电话,心中一紧涌现不祥的预感,妈妈这么早来电话,家里肯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果不其然,“喂,X妹儿,你爸爸走了”“啊”“刚走的”“啊”“早上起来X娃儿(我弟)还扶你爸去蹲了厕所,没解出大手,又把他扶回床上趟好,还把戏给他放起。X娃儿就去洗漱,我在厨房头做吃的,大概就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出来看到你爸躺在那儿嘴巴张多大,结果去摸就没得气了。”“没抢救吗”“我说算了,别抢就了”“我马上回来。”
我完全愣了,只知道要赶快回去。
我并没有失声痛哭,只是默默的流泪。难道就因为这一天我们是预料之中的吗?但我们都觉得爸爸起码还能支撑半年或一两年。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散散心啊。
我心闷堵钝痛。
五月的时候爸爸因为浑身软弱无力呼吸困难入院抢救,慢阻肺让他的肺功能严重衰竭,在ICU呆了几天出来做常规治疗。
爸爸除了肺功能不好外,其他器官都没得什么问题。就这个病使他逐渐衰弱,从骑自行车到远处去喝茶打牌,到后来只能走路,再到后来散步要拄拐杖,再到后来坐轮椅,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上厕所都要摔倒的过程。爸爸无力到咀嚼吞咽的力气都没有,医院的治疗没有阻止他的衰弱。
因为咀嚼和吞咽费力,所以每到饭点爸爸总说“我不吃,我不饿。”总是嫌饭粒太大吞不下去,菜太硬嚼不烂。很难受当时我们没想到打糊给他吃,只是尽量给他准备软和的饭菜,然后唠唠他要多吃点多吃点。
早上我把给爸爸准备好的午餐打成糊,然后赶到医院换弟弟回家休息,晚上弟弟换我回去休息,带来妈妈给他准备好的晚餐糊糊。在爸爸的一声声“不吃,我不饿”“够了,吃饱了”中,强性把准备好的糊糊喂下去。姐姐只能通过各种手段违返医院的管控偷溜进来看爸爸。
爸爸不喜欢住院,每次都是我们鼓倒他住院,这次如果不是我想了一个好办法的话,估计爸爸会不会在医院坚持坚持20多天。爸爸喜欢听川戏,每天一醒来就赶紧把pad给他放起,一直要放到晚上睡觉,因为有川戏听,他躺在医院的床上才躺得住,就是打扰了另外两位老大爷。爸爸听戏着急到什么程度?给他收拾大小便,只要他躺好了就催促你“把这个放起,放起嘛。”不管你手还是脏的,垃圾还没丢。
我喜欢握着爸爸的手,爸爸的手温润干爽。我常常握着他的手听他摆以前的事;也常常握着他的手,他看他的川戏,我刷着我的手机。
二十多天的治疗状况略有改观,医生让出院。因为医院也没有其他治疗措施,回家养。为了让爸爸躺的舒服点,弟弟买了医院专用的护理床摆在客厅里。方便我们护理爸爸,方便爸爸吸氧,方便和爸爸聊天,方便爸爸看电视看pad。
爸爸虽然不能自理,但一点都不磨人。只要能看戏,基本没其他述求。早中晚弟弟都扶他起来蹲厕所,基本能解决大便问题,偶有来不及拉到床上的也好收拾。一日三餐都是糊糊,从不嫌弃。
爸爸回家有妈妈照顾,弟弟帮手,我也就隔天回去。
看爸爸情况基本稳定,我决定再去走没完成的旅行,为以后爸爸病情况加重后好照顾他积蓄力量。
没想到这一走竟是永别!
医生说过爸爸有可能因为一口痰上不来就会去了,我想大概他就这个原因去吧。
爸爸非常看淡生死,总说他又比那些同龄身体好的活的久,够了。爸爸不喜进医院,对医院的各种抢救、治疗首先说不用了,再是不怎么配合。
他总说“死了就死了”。
这大概就是妈妈说不抢救的原因吧,因为爸爸已经作好了面对死亡。但我心里堵得慌。
爸爸不喜欢麻烦,欲求非常低,连对生的渴望都可有可无,生死泰然处之。
飞奔回家的路上和弟弟商讨搭不搭灵堂、请不请亲朋来吊言,妈妈、姐姐和弟弟都赞成不设也不通告亲朋,大概爸爸也是赞成的吧,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看着躺在灵床上的爸爸,我清楚的知道他已去世。那个总是忙碌的身影,那个衰弱到只能斜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彻底躺问下了。再也不能推开门喊“爸爸,我回来了”;再也不看见他散步回来喊“爸爸,你回来了”;再也不用督促他多吃点;再也不用推着他去散步了;再也不用给他摆好pad播放戏曲;再也不用……
我清楚的知道爸爸已经去世了。但只有在那一刻,我伸手去握爸爸的手时,手指触摸到的冰冷一下刺激我的神经,这才真真实实的感触到我爸爸他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之前的懵懂消失了。
爸爸,希望我们做的正是你所期望的;希望你一路好走!希望你已投胎到一个祥和人家;希望你不要吃那么多苦,平安健康快乐成长;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让我还做你的女儿。
爸爸,您走好!
这一年我常常想,爸爸他没有受过病痛的折磨,是寿终正寝的。
爸爸 ,希望你今晚能入我想,让我梦见你骑自行车搭我去赶场;梦见你呵斥我干活偷懒;梦见你夸我菜切的好;梦见和你一起摆摊回来的路上,你给我买冰粉吃;梦见你骑自行车送我上学,而我站在学校门口默默的看着你远去的背影;梦见你送我上火车,帮我把行李放好,叮嘱我一路小心;梦见你帮我看顾脚受伤的女儿;梦见陪你打麻将、散步,听你讲你的故事;梦见……
爸爸,我非常想念你!
202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