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老屋,念你如昔

老屋,念你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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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村里那条新修的宽阔的水泥马路,穿过一排排房子,走到村子的最后面,我家的三间两层结构的房屋,赫然呈现在那里。门口那一字排开的茂密的冬青,一年四季油光碧绿。尽管冬青生机盎然,但家里的大门总是锁着的,只有在我们姐弟偶尔陪同母亲有事回乡不确定的日子里,才会人声鼎沸,恣意喧闹。短暂停留过后,又恢复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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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房子是父亲兄弟三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拆除老屋,合力建成的,虽然谈不上什么厅室设计,只是简简单单的老三间,但根基牢固,墙体结实,一砖一瓦,无不渗透着父辈的心血。在那个年代,修建一栋这样的住房,也是一件让人引以为傲的事情。然而,当年那被拆去的老屋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根深蒂固,流年缱绻。

当年的老屋,大门朝西向,是一座三间的砖木结构的平房,青砖灰瓦,方方正正。后来又在老屋的南边加了一间作为厨房。老屋的后面是一排密密的荆条围成的篱笆院子。无数个闲暇的日子,我被祖父唤去打下手,用竹子劈成的篾皮,修葺已出现漏洞的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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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次,因为年幼无知,加上漫不经心和极不情愿,我的双手总是不小心被刺划得鲜血淋淋,却遭到祖父呵斥,不免心中充满愤恨。祖父看出我的心思,怒吼道,等我哪天不能动了,这篱笆就跟着一起垮,不信就试试看。我咕哝着不敢大声顶嘴,也体会到了祖父心痛我的方式不一样。现在看来,那些篱笆,后来的确如此。

老屋四周栽着许多果树,有高大的桃树,盘根错节的枣树,枝繁叶茂的桔树、梨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些果树都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因为别人家的桃树,站在树下就可以摘桃子,而我们家的要搬梯子爬上去,而且桃子个个硕大无比。摘下来的桃子,有的上面有桃胶,我们就剥去桃胶,并且听从大人们的吩咐,背着棉兜,东家几个,西家几个,送给左邻右舍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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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思的是敲枣子。因为弟妹年幼,枣子成熟的日子,趁大人不注意,我就像一个侠士,攀上一人多高的牛栏,踏着瓦片上树,三下两下爬到枣树的枝头,看着满眼金黄的枣子,使尽浑身力气摇动枝干,于是大枣、小枣噼里啪啦从空而降,引来弟妹们一阵阵欢呼,笑啊,跳啊,旮旮旯旯,到处去捡枣子。有时,还会被枣树上的青色毛毛虫蜇得痛痒难忍,我却满不在乎,心中无比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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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忘的是那一园竹子。。也不知道这一园的竹子栽于何年,修长挺拔苍翠。有道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不过祖父他们栽竹的时候估计也没有这样的文人雅士的心境,只计较竹子的实用价值,待竹子长成之后,好请篾匠师傅上门,帮着制作一些簸箕、竹筐之类的物品,管他什么“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这里也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我们比赛攀爬,看谁在竹子上爬得更高,或用一根绳子两头往稍粗壮的竹子上一绑,就是一个简易的秋千。每场春雨过后,挖掉发到篱笆外面的笋尖,三两株就是一盘炒腊肉的好菜。每年冬日,暖阳透过婆娑的竹叶,伴随着沙沙的声响,金黄色的阳光摇曳在斑驳的爬满青苔的老屋的墙上,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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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体弱,祖父便托广济的结拜兄弟,为我挑“疳疾”,就是在双手食指靠近手掌的位置划一个口子,挤出里面像鱼籽一样的白色东西,然后就一个月饭食里不能有油和盐,只能吃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乡里偏方,那种痛刻骨铭心。事后,祖父母总是想方设法,在人家办大事或过春节杀年猪的时候,弄些新鲜猪肝回来,切片放在锅里的滚水里一汆,放点盐,他们认为那个叫“猪老爷”的东西,吃了能够强身健体。说来也巧,此后几十年间,我一直都健健康康,很少生病。

祖父治家严谨,遵循长幼有序的古训。幼时的我们不懂事,一次,弟弟和妹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打起架来,妹妹年长一点,揪着弟弟的头发,把弟弟的头往大门上一下又一下地撞。弟弟毕竟是男孩,挣脱之后,挥起拳头,狠狠地呼向他的姐姐。这一幕恰好被祖父看见,便立刻大声制止,并训斥道,兄弟如手足啊,你手打脚不痛吗?然后让弟弟去祖宗牌位那里跪着。弟弟满心委屈,哭诉说,是她先打我啊。祖父固执地认为打姐姐就是不对,害得弟弟跪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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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暗楼上堆了很多杂书,没事的时候,我沿着木梯爬上去,借着落满树叶的亮瓦那微弱的亮光,在书堆里随意翻看着,《西游记》里扫塔那一集可谓应景。有时,有老鼠窸窸窣窣地穿过,我都怀疑是两个鱼精奔波儿灞、灞波尔奔来了,亦或是九头虫妖怪,吓得一溜烟地顺着木梯滑下楼来。因忍不住好奇,过几天又上去。《红楼梦》里“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的描写,让我在上面环顾四周,蛛网百结,忍不住满心凄凉。

总之,为了方便,我偷偷摸摸地翻阅着本该光明正大地看的名著,囫囵吞枣地看看这翻翻那,还把夹在书中的一朵红色的干纸花,拿下楼来研究半天,最后决定泡在装水的酒瓶里,不想竟然惊艳了那个单纯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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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栋老屋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祖父母也已经于早年作古,词人秦观的那首白描的诗词《行香子·绕树村庄》中的“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几句,十分形象地概述了我们童年时的那个景象。那座小园还在,如今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的老屋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们终究抛弃了老屋。我的祖父母,对我们百般疼爱,我却连他们喜好什么都不知道,连一杯茶都不曾奉过。每年清明祭祖,唯有朝他们的慈容,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以示自己满心的愧疚和对他们无尽的思念。

2020年9月10日写于武汉

作者简介:黄丹玉,黄梅县蔡山镇人,毕业于蔡山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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